美国人没有料到，新冠疫情冲击下，从2009年6月开始的长达128个月的经济扩张期，戛然而止。

 

如今的他们，或许也不愿回想这几个月以来的艰难挣扎：一边惊讶于美国国内确诊和死亡人数的节节攀升，一边还得冒着被感染的风险，在低迷的经济环境中谋求生存。

 

更让人无奈的是，有人求救无门，陷入绝望；有人好不容易熬到了经济重启，却发现前路仍一片混沌。

 

当地时间6月22日，纽约市按预定计划进入第二阶段重启。第二阶段重启中，理发店等商家满足条件可以开展室内经营。餐厅可以申请设置室外用餐区。商场、影剧院、健身房等依然保持关闭。中新社记者 廖攀 摄

 

01、挣扎

它们深陷疫情的“噩梦”

 

这几天，关于经济的最新复苏情况，美国人的看法并不乐观。

一方面，美国零售销售和就业增长接连传出好消息。6月18日，美国政府数据显示，上周首次申请失业救济的人数再次下降，约为150万。

两天前发布的一份零售报告还显示，5月的零售额环比增长了17.7%。美国总统特朗普忍不住发文“庆祝”，“看起来这是股市和就业市场的大日子。”

图为2020年美国每周首次申请失业救济人数走势图。图片来源：美国劳工部网站。汉化：中新网

但在一些分析人士看来，形势并不那么乐观，经济衰退中失业造成的创伤或将比预期的持续时间更长。就连美联储主席鲍威尔都出来泼了盆冷水：美国经济复苏前景存在“高度不确定性”。

毕竟，截至目前，新冠病毒已无情地夺去了12万美国人的生命，同时也让无数美企深陷“噩梦”，经历着比金融危机更糟糕的“破产潮”。与零售报告的乐观不同，另一份统计数据显示，在5月，全美有722家公司寻求破产保护，较2019年同期增长48%。

无论是百年老店还是行业巨头，在疫情面前，似乎都难逃破产危机。旗下拥有美国几大男装品牌的零售商“裁缝品牌”公司，销售量遭重创，正在考虑申请破产保护；美国第二大天然气生产商切萨皮克能源，因疫情导致能源市场暴跌而走到破产边缘…

而早在3月，美股更是上演了“过山车”般的暴跌，10天内4次熔断。自1988年设立熔断机制以来，美股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熔断，还是在1997年。连89岁的“股神”巴菲特，都直呼“活久见”。

即使所有救助资金都被用来缓解疫情影响，未来10年，美国仍将可能损失7.9万亿美元——2020年6月初，国会预算办公室发布的一份报告指出。这一预估值，相当于这10年美国累计实际国内生产总值（GDP）的3%。

当地时间5月1日，美国得州开始“重启”经济，餐厅、零售店等可按要求恢复运营。图为“重启”首日，休斯敦往日热闹的街道空空荡荡。中新社记者 曾静宁 摄

02、撕裂

谁“抢”了我的救助金？

 

疫情笼罩下，美国急急祭出经济纾困措施。然而，又有多少真正处于困境中的人能获得救助？

美国政府4月初曾推出近3500亿美元的“薪资保护计划”。尽管计划主要是针对500名雇员以下的小企业，但同时也规定，连锁餐厅、酒店等大企业，如果单个营业场所雇员不超过500人，可以申领援助贷款。

计划一推出，在纽约经营餐厅的安德烈斯·迪亚斯立即向银行申请。两周后，申请还未获批，援助计划已被宣告资金耗尽。

企业纷纷指责银行反应迟缓，或限制了现有客户的获取渠道。银行又“甩锅”给美国财政部和联邦小企业署(SBA)，称其提供的相关信息不完整。“这简直是一片混乱，”谈及援助计划的实施情况，一名银行业者评价道。

更让迪亚斯愤怒的是，贷款的“受益者”竟包括一些大型连锁餐厅，“许多大型连锁企业都获得了数百万美元，而像我这样的小餐馆们，为成千上万的人提供了工作，到头来一无所有，怎么会这样？”

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、美猴调查公司日前的一项调查显示，竞争政府援助项目时，小企业与大企业相比，处于明显劣势。

当地时间5月7日，美国华盛顿，志愿者们将装袋的土豆发放给民众。这些土豆因受疫情影响，供应链堵塞而面临滞销。

疫情也放大了少数族裔在经济社会权利上面临的不平等，比如在亚特兰大。这里有超7600家企业由非裔美国人创办，曾一度被认为是这个族群最有希望追寻财富机会的城市之一。如今，银行贷款有无形的“门槛”限制，资金援助申请难有回音，越来越多的非裔企业主关门。

伊萨·托马斯关闭经营了35年的跆拳道工作室，“我们有色人种赚的钱不多，却遭受了疫情更重的打击。”

《金融时报》6月18日发表评论文章称，令人不安的现实是，尽管美国许多家庭仍处困境，不少富人、投资者等却获得了政府直接救助资金等一系列帮助。“（美国）官方的疫情应对，可能正在加剧收入不平等。”

 

6月5日，美国首都华盛顿哥伦比亚特区市长鲍泽要求在通往白宫的16街路面上，漆上了“黑人的命也是命”的字样。

03、混乱

疑惑的数据和错误的方向

 

失业率居高不下，经济大面积停摆，这是自“大萧条”以来，谁都没曾预料到的美国现状。是否“带疫重启”，成了压在美国人心头的巨石。

4月16日，距总统大选不到7个月，特朗普政府终于宣布《再次开放美国》联邦指南，指导各州分阶段重启经济。尽管美国传染病专家福奇一再警告，疫情还未完全受控，重启应当谨慎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特朗普政府的这份文件更像是一份“建议”，也不会向各州提出明确的重新开放日期。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(CNN)分析称，特朗普通过给各州重启经济列出指导方针，有效地免除了自己的最终决定责任。

重启经济的“标准”，似乎就此掌握在各州政府手中。4月末，佐治亚州率先放松限制措施，不过，其疫情数据的准确性和透明度却引发质疑。

根据该州公共卫生部门网站的图表，新增新冠确诊病例呈下降趋势，但数据的呈现却有些混乱，比如日期没有按时间顺序排列，数据统计方式也不同于很多州。

批评者担心，政府数据混乱的背后，不仅仅是“普遍的无能”。毕竟，当地民众在权衡应以何种程度参与到重启中时，参考的正是这些“存在误导性的”数据。

《洛杉矶时报》5月18日发表评论文章称，佐治亚州的疫情数据使重启看起来安全，但这些数据就是一个“谎言”。该州的数据看起来如此乐观，因为官员们歪曲了数据，“这很难让人相信不是故意的”。

4月28日消息，美国佐治亚州放宽限制，健身房餐厅均开门营业。

质疑声浪下，佐治亚州政府官员将种种失误归咎于“外部供应商”。州长发言人布莱恩·坎普道歉说已解决了问题，并解释称，没有向卫生部门施压，以要求其支持州长的重启计划。

截至6月23日，即美国50州全部重启一个月后，约20州的新冠感染率上升，部分州的平均增长率，甚至上升了逾50%。华盛顿大学健康计量科学教授阿里·默克德指出，在佐治亚等提前放松“居家令”的州，每天的死亡人数自6月初以来，一直在“悄然上升”。

遭白宫“边缘化”多日的福奇，在接受美媒采访时忍不住再次发声称，当经济重启带来感染率与住院率的同时增加时，这意味着美国的抗疫政策“正朝错误的方向发展”。

当地时间6月19日，美国加州圣马特奥县居民在一家餐厅就餐。目前，加州重启经济进入第三阶段，只要所在县允许，电影院、餐厅等高风险设施可以重新营业。中新社记者 刘关关 摄

04、迷茫

“我们没有准备好”

 

如今，大批工人被雇主召回，迪士尼乐园着手重新开放，“暂停”多时的总统竞选活动也被政客们排上日程。遭疫情重创的美国，正挣扎着恢复。

在华盛顿州雅基马，多家水果工厂的工人已复工。但为了争取更好的保护措施，工人们自5月起举行了近一个月的罢工，这才迫使工厂“开绿灯”，同意提供口罩，以及在可能的情况下，保障社交距离等。

水果分拣工宝拉·赞布拉诺指出，“在工作场所，我们没有准备好如何应对这种病毒。”罢工期间，已有1名工人感染新冠病毒去世。

白宫于5月11日发布新的指导方针，要求员工在白宫西翼办公时，必须戴口罩。然而，这一规定仍然不包括总统特朗普。

另一方面，尽管公共卫生专家和政府官员强调，全面检测是复工关键，但联邦和州政府却几乎没有发布指南，也未明确指示企业主应该在检测与追踪疫情上扮演什么角色。因此，企业面对是否和如何检测的疑问时，多半只能自求多福，也有不少企业犹疑观望。

路透社评论称，美国各地设法全面重启经济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，但在经济复苏脚步和持久性等方面，仍一片混沌。

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坦言，美国就业市场复苏可能需要数年，在人们确信重新参与广泛活动的安全性之前，美国经济不太可能全面复苏。

近日，特朗普暗示说，将在几周内宣布“非常慷慨”的、新的经济刺激计划。但是问题是，尽管美国各方都说要“撒钱”，共和党和民主党间、政府和经济专家间，甚至白宫内部总是分歧不断。这次，各方能否很快达成共识，还是继续争吵不休，用彭博社的话来说，只能是“敬请关注”。